[科学技术]寻访曾经的中医少年班（人民眼·传承发展中医药事业）

运动会结束后，87级初中班的学生和老师合影留念

中医少儿班编写的教材

山东省青州市青龙惠民小学组织学生参观中医商店

王吉林(人民视觉)摄影

中国科技大学的少年班是出了名的。很少有人知道山东中医药大学曾经举办过少年班，专攻中医。

"青少年在泉城学医，书声震天."

看似平凡的诗句讲述了这个故事。

“那是30多年前的事了。”山东中医药大学中医文献与文化研究所教授刘更生在谈到过去时仍然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从1985年到1987年，我招收了3期，总共有147名学生."

那年你为什么办这个少年班？以前的中医少年现在过得好吗？

"大学里的中医少年班在当时的国家是独一无二的."刘更生说，这些学生毕业后大多从事中医相关领域的工作，其中很多是名医、学术带头人、领军人物和单位骨干。

在老校区的教学楼前，87级初三班的学生曲艺站了很久，眼睛里似乎充满了青春的容颜，耳边隐约传来男生女生的读书声。“已在预科3年的旧教学楼已拆除；本科学习5年，我们就在楼上301教室上课。”现在，曲艺是山东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的教授。

由于各种原因，少年班后来停止招生。“令人欣慰的是，学校先后开设了中医班和扁鹊班，通过多种渠道和形式探索和创新中医药人才培养。”山东中医药大学教务处副处长郭栋说。

年底和年初，记者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寻找中医少年的过去和现在。不仅仅是寻找那些人和事，更是寻找培养中医人才的探索之路。几十年来，中医的发展一度艰难，中医人才的培养也走了弯路。如何遵循中医人才的成长规律，培养一批名医，是中医高等教育不可回避的问题。山东中医药大学的不懈尝试，就是对这个问题的不断解决和解答。

练习“儿童作品”

从娃娃看中医少儿班

潍坊市高新区新城东路上，有一个中医诊所白树堂，一楼是药店，二楼是诊室。一个高个子老人坐在桌旁，给病人开脉搏。

“要了解少年班，你一定要认识一下山东中医学院(山东中医药大学前身)的党委书记张启文先生。”刘更生说中医少儿班是张启文创办的。

年轻的助理悄悄告诉记者，张老已经83岁了。退休后回到家乡潍坊开白树堂，以“沉社问病村”闻名。前段时间老人感冒了，这几天刚复诊。虽然我打算少给他几个数字，但是给病人看完已经是中午12点了。

当张启文得知记者的目的时，他既惊讶又兴奋。“一老一少”是他一生中最可喜的两件事。当然，没有前者，可能就没有后者。

《一个老人》是《名老中医之路》一书的主编。

从1980年开始，《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就开设了“名老中医之路”专栏，邀请全国著名中医学者撰写文章，回忆他们的医学道路和学术经历。

之后，与周、、丛林合作，主编《名老中医之路》，山东科技出版社出版。这本书2005年重印后，12年里印了12次，很难找到一本书。

张启文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精装版《名老中医之路》，赫然列着97位专家的名字。中医大师邓铁涛称这本书为20世纪当代名医的“成功学史”，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中医教育史，是20世纪中医传奇文学。

“他们在整理自己的成功经验时，发现大部分著名老中医都是青少年，开始涉足中医。我意识到中医的培训应该从青少年开始，这样可以从根本上扭转中医后继乏人、从业人员素质下降的局面。”张启文10岁学医，背书切药，深知练就“精湛技艺”的道理。

结果，张启文想出了“一点点”的主意，即设立少年班。

创业前也有人有疑问:“三年预科其实就是高中。在大学办高中合适吗？”

张启文说，类似的声明并没有动摇他的决心。“我们征求了各方意见，做了充分的论证，一致表示了山东省委对学校的支持。省里很多老领导都在这里见过病，说这是开拓性的工作，一定要成功。”

少年班招生如火如荼。学校派了几十名老师到省内各个城市的重点中学进行授课和面试，评选出了成绩优异的14-16岁之间的优秀初中毕业生。中医家庭和骨干的孩子在同等条件下可以优先。

这时候，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大三班就出名了。中医少年班也自带光环，吸引了不少男生女生来竞聘。从1985年开始连续三年，每年秋天都有一批少年进入山东中医药大学校园。

进校报后，父亲不得不离开，曲艺哭着在女生宿舍楼前拉住父亲。父亲拍了拍曲艺的肩膀，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道:“我们为什么不去上这个少年班？”如果回到高中，3年后一定会考上好大学。"

争强好胜的曲艺愣了一会儿，摇摇头，放开了父亲。

在学校图书馆，记者发现了一本1985年的发黄的《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当年第三期开设“关于举办中医初级班的讨论”专栏，以张启文的“行业专业化”为开篇；第四期是征求对少儿班教案意见的稿。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多名中医纷纷回复，争相建言献策。

“为中医专业学生举办青少年班是振兴中医、发展中医、培养高水平中医专业人才的迫切需要。”当时的中国中医研究院西苑医院研究员王博岳曾在媒体上呼吁开设少年中医班，但他没有想到山东中医学院“把大家的愿望变成了现实，开设了全国第一个少年中医班，为中医教育谱写了新的篇章”。

他写了一封2000多字的信，提了一个建议:“早期的中医四大古籍应该有简介吗？”“我觉得计划中参考书太多，学生难以承受”...

“中医学院办了快30年了，是个典范:缺乏中医特色，没有社会竞争力。”江西中医学院的黄海龙和万兰青写了一封信赞扬道:“举办中医少儿班，打破了这种沉闷的空气，是中医教育改革的一朵春天的花

中医的不朽梦想

停课30年回顾

山东中医药大学教务处副处长郭栋仍然记得32年前的那次采访。在他所在的淄博一中，凌风、韩宁等四名学生成功入选少年班，但未能成为幸运儿。

和四个同学团聚已经三年了。郭栋通过高考，成为山东中医药大学89级的本科生。殊途同归，都是为了一个梦想，中医的神仙梦。

上世纪80年代，人们喜欢称大学生为“天之骄子”，说得正好:有专门的食堂就餐，早上6点，晚上自习，大声背诵中医经典，构成了少年班学生的特色生活。

“这些孩子都是各个学校选拔出来的尖子生，思维活跃，成绩突出，在学校特别抢眼。”时任85级初三班辅导员、现任山东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党支部书记唐表示，校运动会前三名都是初三班的学生，初三班也有不少同学积极参加各种文化表演。

曲艺说，少年班的学制是八年，预科学校三年学完了高中所有的文化课。此外，他还背诵了《唐头歌集》、《姚星赋》、《湖滨脉》等。，强调要学好古汉语和一门外语。与普通班相比，本科加强了对中医经典课程的学习，延长了临床实习周期，增加了专业定向实习。

少儿班培养的重点和目标是:“精医论”，即掌握中医理论，掌握中医理论精髓和中医思维方式；“理解文科和哲学”就是加强古代汉语和中国古代哲学、传统文化的教学；“早接触临床”，采用临床教学导师制，实行专业定向培养。

"读王叔和比有更多的证书要好."张启文强调知识和实践的统一，注重实践。“少年班的实习一定要提前计划好。可以考虑采用带师徒的方法。一个老师要带几个人，不能太多。”

少年班学生的培养效果如何？

停课10年后，学校的5位老师做了详细的调查:少年班学生的专业思想和专业基础扎实，成绩普遍好于普通班学生；这些学生毕业后的综合专业水平、中医理论水平、外语水平、工作态度、实践能力、人际交往能力等。，也明显强于普通班的学生。

参与此次调查的郭栋表示:“少年班人才培养模式吸收了中医药教育的成功经验，弥补了普通中医本科教育的不足，培养了一批具有独特知识和能力结构的中医药人才，为中医药教育改革做出了具有理论和实践意义的积极探索。”

2016年秋天，张启文去北京参加一个学术会议。85级初三班的学生丁霞在北京迎接初三的学生，聚集了20多人来看望他。再看看这些以前睡觉推被子的孩子，现在已经成为北京各大医院、大学、科研机构的骨干、领导、领导。张启文非常高兴，忍不住又喝了几杯。

丁霞一口气博士毕业，现任北京中医药大学东直门医院消化内科主任医师。她和87岁的学生、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副院长赵岩对张老表示感谢:“没有你们过去的努力，就没有今天的我们。”老人的眼睛不停地变红。

87级大三学生朱世杰刚刚从中日友好医院调任中国中医科学院望京医院肿瘤科主任。他戴着一副眼镜，上学的时候爱笑，现在经常对病人笑。

“张老，你还记得吗？你说背书是学医的基础。”朱世杰端着一杯酒说:“你说少年背书如凿石，永生不忘；中年代言，如刀雕木，记忆不大；老人代言，如锥水，旋回而忘。我记得到现在！”

的同学张，来自山东泗水，性格开朗，独立，擅长写作。大三毕业后，先后学习中医和药理学。离开清华大学博士后，进入北京大学做心血管生理学和药理学研究。

“目前的工作和中医没什么关系，但是我家里一直有常用的中药饮片，家庭用药都是我开。”张说，即使出国工作，他还是坚持带《伤寒论》。“经典之作常读常新，每看古语必有所得。”

时至今日，全世界的少年班都有20多名学生，大部分还在从事医疗工作。对三年级少儿班的后续调查显示，70%以上的毕业生成为了优秀的中医人才。

“中医少年班开创了中医高等教育长期学制的先河。原来的5年，我们有8年，也是大学教育和教师教育的有机结合。”山东中医药大学副校长高说。

中医班继续领先

传承中医“原始基因”

曲艺博士毕业后留在学校当了老师。2006年，她接受了一项教学任务——担任新开设的中医班的学术导师，教授《伤寒论选读》。

虽然中医少儿班已经停课，但山东中医药大学的探索并没有停止。计划在停课10年后开设的中医班，是从刚刚升到大二和硕士的七年制学生中选拔出来的。办学理念、培养模式、教学方法、课程安排、经验教训等。，都是有用的参考资料。前初三学生曲艺接过了上一代老师的接力棒，加入了中医班学生的教学和培训行列。

“中医班和普通班最大的区别是增加传统文化课，减少西医课程，将中医和西医课程比例调整为5:1；弱化英语和计算机课程；增加培训实践和技能，采取传统师徒形式。”山东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教授、2006级中医班主任张庆乡说。

作为中医班的“设计师”，时任山东中医药大学校长的王新陆表示，开设中医班是为了继承中医的“原始基因”，培养中医思维，孵化“原始中医”。

中医班，从培训项目到课程设置，各有特色，前后一致。

重质量，厚文理。

对传统文化的研究和中医思维的培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参与中医班设计和教学的刘更生介绍说，《四书集注》、《周易概论》、《考古发现与中医》、《说文解字》、《红楼医学》等15门传统文化课成为必修课。

“中医是在从古代到农耕社会的漫长发展过程中成长起来的，从地里出来，从地里‘种’出来。西医是工业文明以后的工厂生产出来的，和中医个人的经验模式有很大的不同。必须区别对待，探索符合自身特点的人才培养模式。”王新陆说。

经典的再继承与传承。

《四经》《难经》《中医文献》不用说也成了必修课，中医经典背诵课成了一大特色。刘更生认为:“中医经典是中医学术和中医思维的载体。只有掌握了心，才能明白中医的精妙。”

背诵中医经典已经成为中医班学生的一种常见做法。教室里，大树下，路边，石凳旁，都有学生在大声朗读。山东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副院长朱舒表示，华东六省一市一年举办一次中医知识竞赛，学校派出5人参加竞赛，其中4人来自中医班，一举获得二等奖。

背什么，背多少，怎么背，困扰了很多初学者。刘更生、郭栋等几位老师，历时7年，编辑了《中医必背红宝书》、《中医必背蓝宝书》，巴掌大，便于携带。最开始只是校园印刷，后来由中国中医出版社出版。刘更生缺乏信心，担心出版社会赔钱，但他没想到出版三个月后会缺货。

重实践，早临床。

中医班配备学术导师、临床导师、技能导师。从第二学年开始，每周至少两天半到医院实习，一年两次集中见习，毕业实习延长到两年半。

张庆乡表示，针对“医生不懂药”的问题，每一个班的学生都应该去安徽亳州这个最大的中药批发市场。山东的昆嵛山、蒙山是学生的天然药物采集班。每次一个年轻人拿起一种新药，他都兴高采烈。学校在校园内划出了5亩地，名为“百草园”，是最近的学生学医园。

中医班连续六届招生，学习成绩、专业思想、临床能力均优于七年制普通中医班。2006级学生丁晓，已经是山东省中医院的医生，业余时间在电视台举办健康知识讲座；07级的学生卢兴隆回家自己开诊所。

“同学们互相把脉，开药方，在训练室给其他科室有运动扭伤的同学按摩，回家看小病，给家人开小药。”朱叔说。

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负责人多次来学校，去教室听学生背诵经典，去实训室看学生“训练”，给予肯定。"这种中医教育模式是中医教育中一种非常有意义的尝试."

扁鹊班能成为“扁鹊”吗？

决心探索中医药人才培养模式

中医的少年班，至今还留在一代中医的敬仰和记忆中。

除了少年班和中医班，山东中医药大学还开设了中医文学课，旨在让学生对中医文献和经典有扎实的掌握；全科方面，有2009年开设的雀花班，坚持“多全科，多中医”的理念，培养传统与现代并重的医学人才。

目前让老师和学生兴奋的是2017年开学的扁鹊班。去年入学的150多名新生，经过两轮筛选，有40人入选预科班，2017年下半年有20人入选。

根据郭栋的说法，预科学生在早上做早操，或者练习传统体育和保健课程，如一种传统的中国太极拳，阅读经典，认识和收集药物，练习外部治疗方法，并注重培养学生对中医的兴趣和看法，目的是选择那些决心致力于中医事业的学生。在借鉴少年中医班和中医班经验的基础上，扁鹊班的培养方案会更加完善和合理。

作为评委，曲艺参加了80-40届的筛选面试，题目是中医相关热点话题讨论，当场打分。她清楚地感觉到这一代学生的知识、语言表达和组织能力都有所提高。

年轻人一旦产生兴趣，热情并不能阻止。预科班的学生编写了一份内部刊物《扁鹊颜医学》。主编余延南将在每期把初稿带到刘更生审批。刘更生大受鼓舞:“好好干，别忘了你走过的路。”

培养中医人才应该走怎样的路？扁鹊班怎样才能做得更好？郭栋前些年参与了有关部门关于建立中医教师教育体系的研究项目。他用32个字概括:重视经典，基础扎实；兴趣第一，在临床实践中学习；言行，教与学；同一个品系，学校很多。

郭栋直言多年来中医教育存在“两个弱化”问题:“一是中医思维能力的弱化。没有经典的基础，中医生毕业后很快就会被西医西化；另一个是临床能力的弱化。很多五年制本科中医学生开不出像样的药方，技术上也没有一技之长。恐怕我们的教育有问题。”

「透过高等教育大规模培育中医药，是中医药培育的进步。这是不能否认的。”刘更生说:“问题在于，我们的中医教育受西方现代教育制度、方法和评价标准的影响很大，而忽视了中医人才成长的规律，没有根据这一规律量身定制合适的培养体系。用西医的统一标准要求中医教育，是不公平的，也是有问题的。”

刘更生说，西医依靠科学技术来支持增长和进步。今天一个普通西医医生可能比100年前的名医专家强很多倍；中医不同，主要靠自己的积累和了解。当代中医的发展水平不一定比以前高，今天的医生也不一定比古代强。中医教育一定要从个人培养上下功夫，出大文章。“找东西，稳步前进，循序渐进，稍微改变一下，就会有改变和收获。”

中医教育副院长高对一些长期存在的问题也有深刻的认识:重医轻医，学医的只懂医，不懂医，不懂医；内治重于外治；重视大学教育，不重视教师教育；重学术，不重民间；重理论，轻临床。“不解决这些问题，就做不到。”高表示，山东中医药大学将通过开设班，创建中医药教育特区。

外部环境的限制给中医教育造成了一些障碍。

很多用人单位在招聘时仍然把四六级和西医水平作为必要指标，无形中限制了中医毕业生的就业。张庆乡表示，在中医医院普遍西化的情况下，年轻的中医毕业生大多先在病房工作，然后才上岗，很多中医医院在诊疗方面也优先考虑西医。中医人才缺乏成长环境。

王新陆坦言，中医发展环境有所改善，但中医教育仍存在诸多制约因素。对改革效果的评价不应该是简单的、短期的，而应该是不断改进和修正的，要坚定信心地坚持下去。

“中医的很多观点和认识，都是古人在观察天地自然时获得的。医生要‘知天文、知地理、知人事’。做一个好医生，不仅要有学识，还要懂天气、接地气、人缘。坐在高楼里是不行的。”山东中医药大学校长吴继彪表示，学校长期以来一直在探索和试点中医人才培养模式。“人才培养模式越丰富越科学，成为名医名师的可能性就越大，不是吗？”